门前的石狮系着白绸,张着嘴,却无声。
府里传来低沉的诵经声,混着偶尔一两声压抑的啜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
庞十五有些奇怪,盘龙寺的和尚已经死了,这又是从哪里请来的和尚?
门外家丁披着素服,忽见一行八人靠近,定睛一看,赫然是昨日那一袭白衣!他们立刻躬身放行!
别人可能记不得,但这少年他们一辈子也忘不掉!
白衣如雪,大袖飘飘,举手投足之间血流成河、积骨如山!
衣袖轻拂,凭空祭出一股龙卷风将十二太保送至半空盘旋半晌不坠,此等妖孽行径简直让人背脊发凉!
凤九霄迈过门槛,率众人一路前行。
回廊已挂满了灵幡,白布黑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声絮语。
偶尔有仆人低头匆匆走过,全都穿着素服,脸色木然,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越往里走,檀香的味道越重,混着纸钱焚烧后的焦糊气,熏得人眼睛发涩。
灵堂设在正厅,门楣上悬着“音容宛在”的匾额,里边黑压压的站满了人,不时有人进出,只听里边有人不停地喊着:“一鞠躬……二鞠躬……”
“礼毕……家属谢礼……”
灵堂正中,漆黑的棺木像一口深井,张太平的尸体就躺在里面,身上盖着锦被,脸上覆着黄纸。没有封上盖子,是为了见最后一面。
供桌上摆着三牲祭品,烛火摇曳,照得他的水墨遗像忽明忽暗,那双眼睛却像是活的,直勾勾地盯着每一个进来的人。
一阵风突然卷进来,吹得纸灰打着旋儿飞起,像一群黑蝴蝶扑向烛火。凤九霄抬头,看见张小姐一身缟素,跪在灵柩旁,脸色比纸还白,眼里却一滴泪都没有。她身边还跪了几个年轻男女,看来都是她的同辈族亲。
昨天与四堂叔一起来“逼宫”的同辈年轻人都被她关起来了,一个也没放出来!
这种场合,她绝对不会给那些狗东西半点闹事的机会!
灵堂里的气氛诡异而压抑。
当凤九霄等人迈进灵堂时,里边已经聚集的人群纷纷看向这个白衣少年!
人群中有颜甲第、颜金城、颜如玉——颜金城的妹妹,有文不二、文采臣父子,有刘长崎、刘悟父子,王守一、王道乾父子,常海平、常广陵父子。他们都站在灵堂东侧。
西侧一群人中,有李安、李伯山、李仲海、李黄英——李安之女一家,有知县杨子雄。其余的人虽然不认识,但肯定是河西商贾名流。
他们的目光各异,意味着他们的想法也千奇百怪。
不过无非几种。
有人庆幸。因为张太平死了。
有人担忧。因为张乾坤还没死。
有人坦然。任你风狂雨骤,我自岿然不动。
有人兴奋。感觉浑水摸鱼的机会来了。
有人悲伤。自己的靠山倒了,自己将何去何从?
河西十三帮的首领齐聚河东张家,将近十年了,还是头一回!
白幡低垂,香烛缭绕。
凤九霄站在棺椁前,白衣如雪,身边数人并排站好,凤九霄道:“一鞠躬!”
八人同时行礼。
“再鞠躬。”
“三鞠躬。”
旁边一主事男子立刻喝道:“礼毕,家属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