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茂下意识接过茶杯,被那冰凉触感惊得一怔。
茶汤入喉,一股清凉之意直冲头顶,酒意顿时消了大半。
他这才注意到周围村民愤怒的眼神,以及家丁们不安的表情。
“哼,本少爷今日乏了。”赵德茂甩袖转身,临走前却恶狠狠地瞪了傅无漾一眼,“我们走!”
待赵家一行人走远,村民们才长舒一口气。
小桃扑到苏阑音怀里抽泣,里正则不停地向傅无漾作揖:“多亏傅先生解围,不然今日怕是要出大事……”
傅无漾摆摆手,目光却落在远处尘土飞扬的小路上——赵德茂的马队并未往县城方向去,而是转向了山间另一条小道。
祭祀草草结束后,苏阑音在收拾药茶器具时,现少了一个青瓷杯。
她正疑惑间,傅无漾走过来低声道:“被赵德茂顺走了。他怕是起了疑心,要找人验看茶中成分。”
“茶里不过是普通安神药材。“苏阑音皱眉,“倒是你,方才那番话说得太过文雅,不像乡村夫子。“
傅无漾轻笑:“我若真按王府里的规矩训他,怕是要把他吓得跪地求饶。“
两人说笑着往家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过祠堂时,傅无漾说要去取忘在那里的书册,让苏阑音先回。
苏阑音走到半路,忽然想起药囊落在了祭坛,折返时却见傅无漾并非在祠堂,而是站在后山的老槐树下。
一个樵夫打扮的男子正躬身向他递上一封信函,姿态恭敬得不像寻常村民。
她没有上前,而是绕道取了药囊便回家。直到月上中天,傅无漾才归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那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文渊阁书坊特制的熏香,桃源村方圆百里都买不到。
“取个书册要这么久?”苏阑音在灯下缝补衣裳,头也不抬地问。
傅无漾脱外袍的手顿了顿:“遇到几个学生,多讲了几句文章。”
他走到妻子身旁,从袖中取出一支新雕的木簪。
“路上看到山桃开了,想起你原先那支有些旧了。”
苏阑音接过木簪,指尖抚过簪头精致的桃花纹路。
这样的雕工,整个桃源村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做得出来。她抬头微笑:“很漂亮,多谢夫君。“
待傅无漾去沐浴时,苏阑音整理他换下的衣袍,一张纸条从袖袋滑落。
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无咎近圣,疑有异动,慎之。“
她把纸条原样放回,继续缝补衣裳,针脚却比平时乱了几分。
窗外,一只夜莺在桃树枝头啾鸣两声,又扑棱棱飞向远方。
暮春的雨来得又急又凶,檐角铜铃在风里碎成乱珠。
苏阑音将晒到半干的龙胆草急急收进竹匾,忽听得村口传来犬吠声撕开雨幕。
“傅先生!救命啊!”浑身泥水的少年撞开篱笆,额角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赵家恶仆把小桃姐绑上马车了!”
药匾应声落地。
傅无漾抓过门后蓑衣的手背青筋暴起,却在触及妻子目光时顿了顿:我去看看,你锁好门……”
同去。苏阑音已拎起药箱,素色裙裾在风里猎猎如旗,你劝架,我治伤。
泥泞的村道上,赵家马车正横冲直撞。
小桃的绣鞋卡在车辕缝隙,随车拖行处蜿蜒着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