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序略微沉吟,旋即抬头,端的是坦坦荡荡。刘渊微不可察地朝他摇了摇头,这点动作却被他忽视了去。
“陛下,听闻邵览已出任江州刺史。”
“臣,亦想为太子拱卫一方。”
刘渊抬头欲窥视陆衡,试图凭借他的反应以寻找对策。有白玉珠帘遮挡,却是徒劳。
“野心很大。”陆衡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不知是喜是怒。
刘渊心一沉。
刘序从未领过兵,如今又要如何做这手握实权的刺史?
他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只会惹人猜忌。
“无妨。”陆衡道,“相信刘氏之人不会令朕失望。”
“出镇湘州吧。”
众人惊愕,视线定在刘序身上,眼里满是狐疑。更有甚者,直接用手指着他,与一旁的人说些鄙夷的话,音调刻意拉得很高。
混乱之际,刘渊却在默默审视着陆衡身侧的沈羡。
不过几句话,便替沈戎挡下他方才的刻意追捧,又巧妙地将他的矛头掰到了刘序身上。
若要让刘序远离建康,独自出镇在外,凭他的性子,必然露出马脚。而纵观刘氏,已无人够格成为他的代言者。
他习于藏身他人身后,掩去自身锋芒,令敌人从来挑不到错处。
而今却要因为一个变故、一个沈羡,不得不亲自入局,自担风险。
“既无其他事,便退朝吧。”
众人纷纷退下。少顷,见太极殿便只剩下她与陆衡二人,沈羡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紧张了?”
沈羡道:“原先我不觉得有什么,毕竟私下里也不是第一回来这太极殿。可方才要面对的是一众朝臣……心中难免紧张。”
想到陆衡登基以来日日要面对这样的压力,沈羡心中也能理解他此前的杀伐果断。
独自一人在这龙椅之上同无数心思各异的朝臣斗,当真是一步也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错。
“方才怎么不直接驳回刘渊的请求?”陆衡道,“你父亲若是出战,是必败之局,不担心他的安危么?”
沈羡想了一会儿,道:“他们不是都想看我父亲战败,沈家失势么?那便由着他们来。”
方才那一出实在让她看明白了,不仅仅是刘渊容不下一个沈家,所有人都以为沈家实在太过惹眼。
今日她可以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拦下他们的阴谋,却不能遏止众人对沈家的敌意。终有一日,她父亲会再度被他们齐心推进这样的陷阱中。
与其延宕其事,不如化危机为契机,断尾求生,给父亲一个坦荡出局的借口,也算成全父亲的心愿。
何况,往后沈家有她一人冒险就够了。
沈羡也不知想到什么,再抬头时,神情有些自得:“父亲他混迹朝堂已久,也算是个老狐狸,聪明得很。”
“他能如众人所愿令沈家部曲死伤惨重,自然也能保全一条性命,好端端地回建康。”
“邓寻那边,进展可还好?”
“无须担心。此次召他同邵览一并入朝,便想着要将此事敲定下来。”
“那便好。”
沈羡站在陆衡身侧,双手抱臂,指尖一点一点。良久,她兀然问了这么一句。
“让我参与朝政,如今又着手助我壮大流民军……真不怕我架空你啊?”
静静望着女子眼中兴味,陆衡笑了:“这是你该有的权力。”
“况且我信你。”
沈羡笑着避开他的眼神,心中却是一颤。
这的确是她该有的东西……却是她原先不愿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