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边堆放着摆放整齐、小山一样的背包,剔除掉刺头,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上前,按顺序提起包,列队跟最前方举着军旗的兵卒一路小跑。
青稚雅提起足有半人高的迷彩大包背上,沉甸甸的,应该是给凡人准备的补给包,里边包含了武器、药品、食物、地图、指北针、睡袋、伪装衣等一堆,修士有储物袋,凡人只能将这些背负于背上。
然而,这世间,占大多数的还是凡人。
青稚雅猜军官让修士也负重拉练,是想消除他们天然对凡人的轻视,增进双方距离。
野外拉练就在城附近,这里会遇见小股魔兽,非常适合新兵适应未来战场的环境。
脱离了护城大阵的保护,寒风刀子般呼啸而来,青稚雅神识扫过队伍中数量庞大的凡人,雪籽刮得脸生疼,厚实的大衣上很快积起一层白雪,积雪漫过小腿,踩上去凹凸不平。
最前方是修士开道,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开雪地,教官教他们如何节约灵力。
道路漫长,灵力要用到刀刃上,不能浪费在化雪这种小事上,条件恶劣就克服一下,都出来参军了,还讲究那么多,成为武卒,应当做好一去永不回的准备。
走了一早上,刚开始还能回头看到黑漆漆钢铁般浇筑的城墙,等走出一段路,四面便是白茫茫一片,与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背的背包融为一体,有一瞬,青稚雅感到天地苍茫,人类实在是渺小。
背包里有黑纱,走了一段路,教官叫所有人用黑纱绑住眼睛,黑纱很薄,透过它虽有些不便,但仍能看见路。
青稚雅记得前两天阅读的玉简里说长时间在雪地行走,若无东西保护眼睛,会患上雪盲症,里面备注了如果修士有条件的话,可以购买炼器师炼制的护目镜,青稚雅当场下单了一打,全放进储物袋备着。
然而凡人是没这条件的,他们参军多是为了银钱,再加上点保卫家园的信念,实在没有那么多讲究。
普通人光是活着就很不易了。
不知走了多久,教官将队伍带到一处山坳里,这边相对而言风雪没那么大,扛着军旗的士卒站在高处,有规律地挥舞,是停下整顿的信号。
教官带头解下背包,从中取出食物,是块状的黑绿色物体,不知道原料是什么,炊事兵架起一口大锅,就地取了雪在其中烧开,然后每个士卒拿着背包里的杯子去打开水。
青稚雅学着教官的样子,拿起一小块据说是军粮的硬块,放进盛满开水的杯子里。
一段时间后,小块并没有如她想象地化开,眼看着杯子里的水都快冷了,青稚雅不得不举起杯子,喝了一口,不知道泡了什么小块的水又苦又涩,还有点咸,她忍着这怪异的味道咽了下去,然后那小块飘到嘴边,她犹豫一下,张嘴咬下。
硬,又冷又硬,似乎的野菜和碎肉的混合物,青稚雅入太微垣后就再也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了,她咀嚼着这难吃的军粮块块,恍惚得仿佛回到了收成不好的那年,她与哥哥姐姐在路边掘草根的日子。
修士中不习惯这味道的显然不是她一个,当场就有几个人吐了出来。
坐在一边的教官当即就站起来,走到那几人身边,指着地上那一滩,道:“吃下去。”
“什么?”即便是散修,在外也能有不错待遇,让他们吃吐出的东西,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根本不可能,当即这几人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然而教官只是直视着他们的眼睛,冷冷道:“你们不知道浪费粮食可耻吗,吃下去。”
受大裂缝逸散出的魔气侵扰,北域适宜耕种的土地逐年缩减,加上每年不是在跟魔兽干架就是跟东南西三域干架,故而粮食在北域是珍贵的,浪费粮食的行为在外边顶多被说道两句,放军营里就不能轻了了。
散修不肯应允,教官欲强制执行,双方爆发冲突,当下有阵法师笼罩住冲突双方所在位置,避免殃及旁人,还有个机灵的用阵法隔离起地上那一堆。
一场热身运动后,几名散修倒在地上,眼见着教官抄起地上那一团就要往他们嘴里塞,一人嚷嚷道:“我不参加了,我退出!这兵谁爱当谁当!”
另外几人也连连点头,表示他们也不当兵了。
教官唇角浮起了冷笑,他注视着轻易说出放弃的几人,嗓音森寒,“你们要当逃兵?”
“怎么能算是逃兵呢,我们还没上战场呢。”一人梗着脖子强辩道,“老子在城里边怎么着都能吃口热饭,要到这儿受你的气!”
教官点点头,放开声音问:“还有谁不想参加了,现在都站出来!”
稀稀拉拉地出来十几个人,基本都是散修,凡人中没有一个吱声,他们虽然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可是腰背都挺得笔直。
这些凡人都是本地人,他们的背后是就是自己的家,如果在这里退了,日后兽潮攻破城池,戕害妻儿老小时,他们定会恨死今日这个懦弱的自己,所以他们不会退。
因为他们清楚,他们是为谁而战!
教官连喊了三遍,直到再无人应声,他对着站出来的人道:“行,现在你们不是我的兵了,放下背包,请回。”
一片寂静,一名散修指着外面的漫天风雪,不可置信地问:“这么大的雪,你让我们自己回去?迷路了怎么办?”
“关我何事?”教官目光冷冽,“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路,军营是待遇丰厚,可兵卒也该承担保家卫国的义务,不想吃苦只想享福,哪来的这种好事。”
散修们被噎得说不出话,其中一人带头道:“走!我们有法器,飞回去能有多久,没有他我们也能回到城池!”说着扭头便走。
其余十几人跟上,留在原地的兵卒望着他们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无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