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X-3的毒性,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催发她体内原有的剧毒,两种力量在她体内互相撕扯、吞噬。
“针……药粉……”他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从腐蚀得不成样子的急救包里,他摸出最后几根银针,针身在幽绿反光下泛着冷意。
还有那个已经见底的小瓷瓶,瓶壁上只沾着薄薄一层墨绿色药粉,是他最后的存货。落针时,他握针的手腕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额角渗出的冷汗更多更密了。
这几针,几乎榨干了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内力。用银针小心翼翼刮下所有药粉,混着自己舌尖咬破后渗出的铁锈味血沫,极其轻柔地涂抹在轩辕清干裂起皮的唇边,希望能透过黏膜渗进去一丝一毫,哪怕只能拖延几分钟。
“林叔……你后背……”徐小川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那景象太过骇人,腐蚀破损的作战服碎片和焦黑、红亮的皮肉粘连在一起,像是被硬生生剥掉一层皮,还被滚油和强酸反复蹂躏过,散发着蛋白质烧焦和化学药品混合的怪味。
林宇没有回头,只是艰难地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肩头因压抑痛苦而微微起伏,“死不了。找块布条,尽量干净点,帮我按住伤口。”
徐小川手脚发软,几乎站不稳,在旁边一堆散发着霉味的杂物里手忙脚乱地扒拉着,终于找到几块油腻但相对完整的厚帆布碎片。
他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袖子,想擦拭林宇的伤口,可看着那片血肉模糊,手伸出去又猛地缩回来,“林叔……我……我不敢碰……”
“怕也得弄!”林宇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其中压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痛楚和虚弱,“血不能一直这么流!”
徐小川猛地一咬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的慌乱被强行压下去不少。
他学着之前林宇处理他伤口的样子,用布条蘸了点水壶里仅剩的几口水,极其轻柔地擦掉伤口边缘沾染的灰渍和污物,然后把厚帆布块叠了几层,心一横,屏住呼吸,双手用力按了上去!
“唔!”林宇身体瞬间剧烈地绷紧,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闷压抑的痛哼,额头和脖颈的汗珠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徐小川吓得手一抖,差点松开。
“绑紧!”林宇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都有些变形。
徐小川手忙脚乱,也顾不上章法了,用撕开的布条使出吃奶的力气,绕着林宇的胸膛和后背,把敷料死死固定住,打了个歪歪扭扭却异常牢固的死结。
做完这些,他自己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是汗,虚脱般地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林宇靠着墙壁急促地喘息,闭着眼,脑子里飞快地重构着这栋庞大建筑地底复杂如迷宫般的脉络图。
排水系统、废弃多年的老旧人防工事、只有少数老人才知道的秘密维修通道……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和眼前的绝境疯狂重叠、交织。
“走,”他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指向夹层最深处一个几乎被生锈铁架和垃圾山淹没的角落,“那边,应该有个通往主排水管的维修口。”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动作迟滞笨拙。徐小川赶紧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这时,徐小川后背那个神秘印记毫无征兆地猛然刺痛、发烫,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沿着脊椎骨瞬间直冲头皮。
他猛地停下脚步,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僵硬地扭头看向他们来路方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怎么了?”林宇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声音压低,带着警惕。
“人……有人……”徐小川嗓子发干,声音都在抖,“感觉……很近……不止一个……”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像黑暗里有几双没有温度、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正冷冰冰地、精准地扫视过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林宇动作一顿,侧耳凝神细听。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警报余音、他们彼此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从头顶管道滴落水珠的“滴答”声,夹层里死寂一片。但他没有丝毫质疑徐小川的感觉,“哪个方向?”
徐小川颤抖着抬手指了指左前方那堆扭曲变形的铁架子后面,“那边……他们正在靠近……速度不慢,好像……没有发出声音。”
不等林宇下令,两人立刻改变方向,徐小川搀扶着林宇,林宇则半抱着几乎失去重量的轩辕清,压低身体,如同受伤的野兽般钻进另一侧巨大管道和废弃设备的阴影里,朝着徐小川感知到的威胁的反方向快速移动。脚步踉跄,每一步都扬起呛人的灰尘。
最终,他们在角落里找到了林宇记忆中的那个维修口
——一个锈得快要烂穿的圆形铁盖,死死嵌在油腻滑腻的水泥地面上,边缘还凝固着一层厚厚的、黑褐色的不明污渍,散发着陈腐的气息。两人顾不上其他,合力用尽全身的力气,手指抠进锈蚀的缝隙,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才把铁盖撬开一条缝。
徐小川找来一根废弃的铁棍当撬棍,两人一起发力,猛地将沉重的铁盖掀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从下方汹涌喷出,浓烈得几乎让人当场窒息晕厥。像是城市下水道淤积百年的沼气、无数腐烂的有机物、还有各种刺鼻的化学废料全都搅拌在了一起发酵的味道。
下方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黏腻的水流声“哗啦啦”地响着,间或传来“咕嘟”“滴答”的声响,像是某种粘稠恶心的液体正在翻滚、滴落。
“没时间犹豫了!跳!”
林宇最后看了一眼怀中毫无知觉、面如金纸的轩辕清,将她更紧地护在胸前,牙关一咬,毫不迟疑,率先滑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