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羽满心皆被如何化解眼前困境之事占据,不再深究对面之人究竟是何来历。
“徒儿甘愿领受责罚,此番前来寻师父,正为这事。未曾想却扰了师父雅兴,坏了这对弈之局,实乃谈隐之错,还望师父恕罪。”
言辞恳切,十分诚挚。
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睑,偷偷看他的反应。
静和道长神色自若,仿若方才之事皆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也丝毫不觉他们之间的这番对谈会有何机密泄露之虞。
他微微抬眸,语气轻淡得好似随口一说:“既已犯错,便去抄录经文三十遍吧,抄不完,就不许再踏出这房门半步。”
多少?!
三十遍!!!
蓝羽忍着忙不迭应下。只觉这罚抄虽苦,却好过遭受皮肉之痛。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寻了个由头,匆匆告退,生怕静和道长又临时改了主意,再添些别的责罚。
待蓝羽离去,静和道长脸上的愁绪再度弥漫开来。他微微眯起双眼,口中喃喃。
魏谒川,大吉大凶之命格。只是不知这潜藏的凶险,到底何时会显现?
他轻轻叹了口气。
…………
青苔在长安暂住明昭府。
此府的主人乃是明昭郡主,身为长公主之女,本应尽享尊荣,可她的居所却偏僻冷清,任由她在这偏远一隅。
早些年,长公主毅然决然地与商家断绝往来,但明昭郡主是个生性活泼爱玩的,对那些权势倾轧、利益纠葛的事,向来是避之不及,只愿逍遥度日。
长安地界,权贵云集、暗流涌动,行事稍不留意,便可能招来无妄之灾。
这也是商策的安排。
商家迁至北疆多年,亲情血脉尚在,和明昭郡主总不至于断交。
商策将青苔送至明昭府府门之下。
他的掌心牢牢包裹着青苔的柔荑,那温度似烙印,目光交织间,缱绻深情肆意疯长。
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她肩头间半朵槐花,薄唇轻启,似笑非笑地说道:“既入这长安繁华,便要收敛些小机灵,不可再肆意妄为。”
青苔佯装恼怒,但笑意盈盈,仰起头望着他:“商小将军是觉得我不懂分寸?”
商策讶异,旋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抬起手轻点她鼻尖,无奈又好笑说道:“我好生冤枉。”
知她心思剔透,有时候带着娇俏的小脾气。他不能在明昭府伴她,表姐也不能完全护她周全。怕被人拿捏把柄会吃亏。
商策神色陡然变得郑重,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如今商家风头正盛,避无可避。生辰宴你若在我身侧,难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明昭郡主脾性温和,定会护你周全,可府里进进出出的人太多,其他心怀叵测之辈,我实在难以保证。我自然清楚,以你的聪慧,绝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受气,可我最怕的,便是你中了他人早已设好的套,浑身是嘴也难辩白。”
商策这般谨慎并非毫无道理。
明昭郡主,实在背负着前朝诸多隐秘与纠葛。
父亲曾是世家大族之首尹家长子尹居正,母亲长公主的高贵身份不用多说,当今太后也是她的外祖母。
圣上登基多年,却一直未改她的封号,透着说不出的蹊跷。朝堂之上众人对此讳莫如深,私底下却议论纷纷。看似平静的长安,不知多少双眼睛正暗中盯着明昭郡主。
青苔见商策眼中浓浓的担忧仿若晕不开的墨,她唇角微微扬起,轻声安慰道:“我都明白的,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她眼波流转如盈盈秋水:“莫要再送了,进府后我自会万事小心,你也莫要太过挂怀。”声音带着丝丝安抚。
商策喉头滚动,握住的手却似生了根,纹丝未动。二人分离时候远多过相伴,酸涩之感如潮水般翻涌。
犹豫片刻后,他终究不再克制,长臂一伸,将青苔轻轻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