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饶冷月,五更天,各厢被子里窸窸窣窣地咕涌起来。
小圆端着刚熬好的药正往栖瑶殿走去,碰巧遇见沈自寒。
“沈将军!”小圆惊喜,“真早啊,宫人们才刚起,今日须向太后请安,奴婢正要去伺候公主起床呢。”
沈自寒笑了笑,将目光落在小圆手中的药碗,想起前几个时辰的御书房……
小圆注意到眼前人的视线,忙解释:“昨夜公主回来时受伤了,大家谁也不敢多问,原因恐怕只有暮公子知道,昨夜公主留宿了暮公子。”
此话一出,沈自寒脸上的神情瞬间凝住,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墨色瞳仁里翻涌起不快,小圆的话还在耳蜗里嗡鸣,沈自寒将舌尖抵住上颚,苦涩地笑了一声:“倒是辛苦暮公子彻夜照料。”
“嗯!驸马和公主……”小圆说得正兴起,身旁的草丛中忽然蹦出串动静。
借着昏暗的天光,小圆拧过头,瞬间撞上一顶艳蓝色的太监帽。
“啊!”一声惊呼弹出。
太监帽抬起来,三人皆被彼此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小圆看着眼前的小太监,“是,是!”
“是人,是,是人。”小太监急往下扯了扯帽子,腰上系着个大布袋,秀气的下巴晃着半昏半明的天光。
看来长得不赖。
小圆弯了弯腰,左眺眺右瞧瞧,盘算着是谁手下的小太监。
“小的要忙,先退下了。”小太监压低声音,正当他想离开时,沈自寒忽然叫住他。
“你……”沈自寒莫名盯着他看,“这是要去哪?”
“啊?哦,小的,小的要去太后宫里搬景盆呢。”小太监笑了几声,像是才反应过来。
“……”
“小的退下。”小太监步履生风,跑出相当一段距离后,扭头左右看看。
确定四下无人了,他长舒出口气,摘下头上的太监帽,如瀑青丝倾洒而下,绝尘脱俗。
“真险呐,差点就被发现了。”细细的汗珠缀在额头,孤山千灵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太监帽上下扇动起来。
她抬眼看向面前的楼阁,此处便是户部衙署,而她此行装扮,便是为了那“快”“准”“狠”的阴招。
这阴招,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偷!
暮光浸透户部衙署的雕花窗,孤山千灵踩在冰凉的田字大砖上,她知道只要有买卖,就定然少不了账册。既如此,周辅恩手中的证据,说不定就是禧宁王府贬民往来的账册。
她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尖锤,用力往窗户边角砸去,如雨点般繁密的尖头不断落下,玻璃很快便支撑不住,碎了个大洞。
孤山千灵收回尖锤,又掏出几条长布包在破窗尖折处,三下五除二,她快速地翻了进去。
借着半昏不明的天光,孤山千灵来回穿梭在一排排木书架间,木格里堆满了泛黄的账册,她疾扫着上面的名目。
指尖在掠过太初年间的水患时停下,她早有耳闻流民是因前朝水患而北逃。
翻开账册,果不其然,首当其冲的便是开头几句:
太初年间,淮河堰,濮河堰溃堤,徐州、洛州、兖州三地大水,四万九千余家遭淹,淹毙六万余人,折银三千万两。
“折银三千万两……”她正思度着,身旁摞成小山的账册不慎塌落,孤山千灵下意识一抖,连忙将账册拿起来翻了翻,又重新放好。
就在她弯腰摸黑,准备拾起最后一本账册时,手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块有些奇怪的砖。
是,暗窗吗?
孤山千灵刚想蹲下去仔细察看时,一声动静从碎花窗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