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当槐安、桓遂、桓逸三人再次跑到太医署找赵铁时,赵铁已经可以落地,正蹲在太医署院中角落大啖胡饼,猛灌酪浆,活像是几十天没吃饭的饿死鬼。
「煊洗。」槐安唤道。
赵铁闻声抬头,见他们三人到访,连忙扔下手中的食物,往衣?上胡乱揩了揩,恭敬地作揖行礼:「标下参见两位殿下、小将军。」
「怎么吃得这样急?」
「启禀小将军,标下今晨醒来后原想直接回去端门前跪,可医正们将标下抓回,警告标下,若没吃完就走,他们就要去告诉小将军,让小将军责罚。」
「没吃饭就想回去跪,确实欠罚。」槐安沉着脸道。
「小将军教训的是,标下甘领任何责罚。」赵铁拱着手,欠身恭敬回道:「可能否请小将军暂缓责罚,待标下去端门跪完后,自会回营受领。」
「都跪到昏去了还敢跪啊?」
「标□□力欠佳,回营后必会勤加训练。」
槐安扶额,这二愣子。
桓遂扶起赵铁:「煊洗不必回去跪了。父皇方才已下令,让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推事,由本王主责,定不会让王大将军蒙冤。」
槐安虽然一方面困惑于桓遂为何不直接将皇帝做出的决定一并告知,但另一方面,却有更大的疑问困惑着她。
北郑每逢大案,大多会由大理寺卿会同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共同审理,称『三司推事』,而今,受审的是一国大将军,这样的程序自然没错,但问题是三司中的御史中丞正是王云诺之夫——赵珲,就算他再怎么秉公中正,但无论如何他都合该避嫌,不参与审理才对啊?
所幸,赵铁很快就问出她的疑惑了:「御史中丞而今由赵大人忝任,是否不太合适?」
桓遂点点头:「确实如此。因此,父皇特别责令,让公爷暂代御史大夫之职,共同审理此案。」
槐安一听,心下又一沉,眯起眼来。整个北郑,只有她阿爹有国公的爵位,因此桓遂口中的公爷必是阿爹无疑。
此案因御史中丞赵珲需要避嫌,因此由更上一级的御史大夫主理,自然没有违制,但北朝历来御史大夫一职便时置时废,故中丞实为御史台长官无疑,北郑更是从来没有御史大夫此职。而今皇帝让她阿爹暂代此职,于理当然也没问题,只是。。。
「阿爹不管事久已,陛下为何令阿爹主责此事?」
「许是只有公爷的身份才能服众吧?」
可此事,正是由阿兄而起,尽管阿兄多半只是秉公处理,但让阿爹主审,无论最后审出来的结果如何,恐怕还是会令他人觉得是沆瀣一气,而难以服众吧。
桓遂看了眼她的神色,宽慰道:「放心,此案之结果已由父皇钦定,三司会审终究只是走个过场,御史台人才众多,公爷就是做个把关的,不会太过劳心劳神。」
槐安闻言,顿了顿,像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旧无法放心。
她知道桓遂说的是什么,彼时立朝初年,阿爹为救端昭帝,曾不幸遭歹人毒手,虽捡回一条性命,但残毒至今无法根除,导致身子一直很虚弱,而后只要太过劳心劳力,即会脑仁剧痛数日不止,甚至无法下床,也是因此才早早就致仕。好在皇帝感念其情,封了爵位,又赐了太子太傅的虚衔,加上往前战功赫赫及阿兄如今的地位,才有平家至今的风光。
只是无论如何。。。她仍旧不希望阿爹沾上此事,毕竟牵扯到前朝,一个没弄好,却是会沾得满身腥。
「陛下已钦定结果?」赵铁抓住关键词,满脸关切地问道。
「是。父皇说了,王大将军劳苦功高,所犯之事虽不可取,但并非罪大恶极,着卸甲归田即可,更赏了百亩良田。」
「真的?」赵铁像是不敢相信般,睁大眼睛,反覆询问:「陛下当真赦了她的罪?」他看向槐安,仿佛在和槐安确认是否属实。
槐安颔首,又听桓遂回应道:「恩,尽管免去职位,但终归是不愿见到一代名将落得如此下场。」
只见赵铁那双本来寂寥的双眼,登时点亮了星火,连声大呼:「陛下仁心仁德,宽宏大度,微臣敬服不已。」说着,朝皇城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所以煊洗,你就莫要再忧心了,赶紧回军营,将这几日耽搁的事情处理好吧。槐安也需要你。」
「标下必定不负使命。」
槐安笑了笑,几个人又说了些话,她才复又开口向赵铁问道:「煊洗,你和漠北可熟悉?」
赵铁困惑:「标下自幼跟随王大将军于漠北生活,至弱冠之年方回京进武举馆习业。对漠北一事一物虽未熟稔于心,但尚可称熟悉。只是。。。小将军何出此问?」
「若让你去那领兵,可做到否?」
赵铁是个直肠子,有问必答外也不太会深思,于是他对照了自己的能力后答道:「领兵的话,标下自认尚无资格,但去做个校尉,听从上头指示,当还是可以的。」
槐安得到回覆,低声喃喃道:「恩,确实是欠了些领导经验。」语毕,她又再度陷入思考的漩涡中,眉头微蹙,眼神变得深邃而凝重。
诚然,王云诺卸甲后,若让她亲儿子去接管漠北是最能服众的,可赵铁一来没有领兵的实务经验,二来他成年后便一直待在左领军卫,尽管其能力守卫宫城有余,但与戍守边疆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若眼下直接将他派往边疆,怕是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