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哄然大笑。
宋律成听不懂,只知对方是江家的人,下意识放眼望去,其实满打满算,来的也只有十人左右。
单凭这些人来砸青丘社的场子,是万万不够的,但谁也没想到,他们不是来砸场子的,而是来毁场子的,一把火,烧光了宋律成安身立命的生意。
再回头看去,青丘社的店铺已经烧塌了一半,后堂的厅室也被火势引燃,除了焦糊的气味以外,空气中似乎还隐隐飘散着烟土的味道。
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原来并非只有宋律成一人侥幸逃脱,还有其他几个高丽棒子,比他更早,比他更快,但行至此处,却全都被江家的“响子”给截杀了。
宋律成的势力还没等建立起来,就已被江连横抹除得干干净净。
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行了行了,别看了!”杨剌子招手催促道,“走吧,宋老板,咱们好好盘道盘道!”
宋律成仍然听不懂,只好半蒙半猜,用极其生硬的汉语问:“见江连横?”
杨剌子冷笑一声,却问:“你配么?”
宋律成不甘心地摇了摇头,用高丽话反复念叨着:“你们没法收场的,疯了,全都疯了……”
话犹未已,就见远处的夜色中,又急慌慌地跑来一个人影,走到近前,疾声便道:
“东哥让我过来催你们快点,那个高丽棒子出来了么,要是没出来就算了,抓紧时间,水会和老柴就快到了!”
“人在这呢!”杨剌子一指宋律成,随即朝弟兄们招呼道,“哥几个收工,把这高丽棒子押上,撤了撤了!”
说罢,又转头冲海新年笑了笑。
“少爷,时候不早了,咱先回去吧!”
海新年点点头,却不撒手,指着宋律成说:“我干爹说了,让我看着他!”
“好好好,那就少爷看着,咱们跟着你走。”杨剌子转身吆喝道,“哥几个都看着了,这宋律成是海少爷抓的,咱大伙儿都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
众人不敢抢功,急忙摆了摆手,随即左右看着宋律成,沿着东北方向,火撤离西塔地面儿。
也就是在他们刚走出去没多久,不远处的街巷里,终于响起了刺耳的警哨,以及民间水会的铜锣声响。
早春的风势依然很大,牵引着火焰迅朝西北蔓延。
高丽街遍地茅屋,朽木烂瓦,草棚土墙,几乎一点就着,没过多久,半条街便都跟着灼烧起来。
聚居在西塔地界儿的半岛侨民陆续疯跑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众人目睹着冲天大火拆解房屋,但却束手无策,只好远远地躲在角落里,一如故国沦丧时的情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甚至有些茫然。
早在大火烧起来之前,朴泰勋便已挨家挨户地敲门警告,催促同胞赶紧逃命。
因此,除了青丘社,街坊邻里并未出现任何人员伤亡。
然而,眼看着自家房屋毁于大火,不少人还是难免失声痛哭,掩面哀嚎,孩童的哭声偏又显得格外真切刺耳。
海新年跑出西塔地界儿,听见远处传来的哭声,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他回身张望,却见火势越来越大,即便站在原地,也能赶到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烤得整张脸紧绷绷的,眉毛也随之蜷缩起来,难以舒展。
青丘社周围烈焰熏天,连带着半条街都在光影中震颤摇晃。
热浪托起炭化的房梁,升至半空,又轰然坠落,溅起大片大片的火星,在浓烟中若隐若现。
灼热的火光将夜空映成了紫红色,似乎还在扩散。
这是海新年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火——真正的火!
铜锣声和警哨声越来越密,华洋巡警的灭火队正在极赶来,而民间筹办的水会竟然先一步到场,浓烟越来越多,救火工作似乎已经开始了……
“新年——”
张正东从身后走过来,皱着眉头问:“看什么呢,该走了!”
海新年侧过身子,看了看东叔,又看了看高丽街的熊熊大火,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有点喘不过气。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就这样转过头,应了一声,随后跟着东风等人快步遁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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