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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第1页)

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坎吉拉现在还对那两个在将物资塞到了她家大篷车上后扭头就跑得没踪没影了的青年记忆深刻——尤其是那青年的那双眼睛。对方藏着秘密,她不知道那秘密是什么,地母神隐约给了她一些似有若无的提示,她说不清,只能将那青年归为她在上一个轮回的亲人。丈夫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他说:“或许在上一个轮回里面,我未曾见到过他的脸——但我知道我一定是爱他的。”“我们在上个轮回的时候大概也是家人。”坎吉拉拥抱丈夫。“我爱你。”——此时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两个人是谁,哪怕她已经不如当年那般年轻。时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荒漠中的生活条件加深了这些蚀刻,宛如那些裹着沙砾的风吹过岩石、留下道道平行的刻痕。她才三十岁出头一点,鬓角边却能看见一点星星的白色。但是她的眼睛仍然敏锐。“好多年了,说好了会回来看看的,怎么一直都没有来呢?”等人都已经坐回了高高的篝火边上后,她半真半假地埋怨着,从怀里掏出两条款式最经典的、要在卡卡瓦之日敬献给三重眼的地母神的轮回纽结,“当初教给你的编法,还记得吗?”那毕竟是仅仅发生在“几天”之前的事情,砂金记得非常清楚,但是……记得清楚呢,它并不代表就有时间将他先前说是要自己编织的那两条纽结做完。事实上,他一条都还没有编完。从来都只有他去和下属绩效约谈的份,砂金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隐晦的自己被催了ddl的情况?他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过几天就是卡卡瓦之日了,我一直都有给你们留着,一人一条。”坎吉拉扭头帮着雾青将其中一条绕在手腕上扣好,她的手指比起八年前要粗糙了很多,指腹上的茧子硬硬的,像是一种名为岩皮饼的小饼干,但是她的动作很温柔,这条轮回纽结对于雾青来说有点儿长了,套在手腕上之后松松垮垮的,还好没有掉下去。上头的绿松陨石用的是质量最好的那些,漂亮的青绿色在金丝的包围下像极了孔雀的尾翎在阳光下的模样。另一边砂金已经给自己戴好了,他以前戴过,哪怕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学了一遍纽结的编织之后也就算是重新学会。旁边的中年妇人已经将蜥蜴肉烤完了,数量不算多,因为现在埃维金氏族也不算太穷,外加上茨冈尼亚正在逐渐被公司建设起来这句话并不是虚的——这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城市,说是城市,其实更应该算是航空港的附带建筑群,不过,那里的物资确实比曾经来到交易点的商人更丰富一些。所以现在蜥蜴肉反而不是埃维金人食谱当中最主要的肉类了,它口感确实不错,很嫩,但是太少了,而且需要更为细致的调味。她给了雾青五串,原本应该金黄但是清亮的油滴里面包裹着调味汁的颜色,因此显得有些混浊,香气很足,表皮仍然在滋滋滋地发出很美妙的响声,很烫。她吃了一口。蜥蜴肉的调味和八年前的一模一样,香料的配比仍然是以前的那个配比,烧烤的时间也还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边边角角的地方有一些被火燎过,带出了一点颜色偏深的焦脆。吃起来意外带着一点点薯片的口感。“……埃斯特拉睡着了,本来应该让你们看看她的,她是个很漂亮很聪明的孩子,听说联合酋长国成立了,听说在今年结束之前首都就能够建好,到时候天上下来的黑衣人会带着老师在这里建起学校,我和波利斯的学识还是太差了点,我们想送埃斯特拉去上学……”坎吉拉其实并不算是那种非常话多的人,但是分别的时间太长久,几年的光阴想要用三言两语概括下来,那就算是哑巴都做不到。所以现在她还在慢慢地讲着埃维金氏族这几年来的事情,没有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来说。砂金手上的蜥蜴肉烤串滴落了油脂,滚烫的油滴沿着烧烤的签子落在了他的手指上,他浑然未觉,还是雾青“呀”了一声,手忙脚乱地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手帕,在擦掉那粒油滴之后,皮肤上仍然留下了一点红色的痕迹。然后她轻轻握了下他的手。砂金不确定在现实时间线中的这个时刻,母亲尚未怀上他,埃维金氏族也没有被“判处死刑”,和卡提卡人一起被放逐在荒野之中无法接触文明的秩序。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茨冈尼亚联合酋长国就快要成立了,等酋长国成立之后,文明世界的光辉就要开始往这里投射了。妈妈是不是也如同今天这样期待过,想要将姐姐送去学校。那时候如果妈妈知道他也会出生,或许,也会想着将他送去学校——在更早一点的年纪,比如说六岁或者七岁,星际中其他孩子都在这个年龄上学,姐姐现在已经有一点偏大了。他一下子恍惚得有点厉害,直到手帕的柔软贴着他的皮肤扫过去,对他来说还挺“轻微”的疼痛钻进他的大脑,然后他被握了一下手。篝火不够明亮,他的头发也确实能够掩盖掉一些情绪,不知道前情的妈妈仍然在说着过去和未来,快到卡卡瓦之日了,她还在编织轮回纽结,她并未看到砂金那一刻的情绪波动。他的手指被握着,不算用力,避开了被烫到的那一点,轻轻地挤压了一下,是个有点彰显存在感的动作。这只手很快就要放开,但是他动作更快一点,手指贴着对方的掌心往下滑去,将姿势变成了十指交握的那种。雾青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将手抽回去,而是任由他继续这么握着。也……也不是很好意思用太大的动作抽手。砂金换了只手拿着烤蜥蜴肉的签子,他自己倒是没吃,油脂含量相对比较高的木制签子横过来,递到雾青嘴边:“你爱吃?”爱吃也不是要从别人那边抢的意思吧……况且还是被喂。真要给她吃的话完全可以松开她的手,毕竟一开始她就只是提供一点点小小的安慰而已,现在他又不需要这个…………再说,朝着这边看过来的人那么多!雾青的耳朵涨得滚烫。就算是想要立人设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但是温度已经稍稍降低下来了一些的烤肉贴着她的嘴唇,那种独特的茨冈尼亚风味的香料混合着烤肉本身的汁水,贴着她的唇缝往她的口腔里头偷渡。她咬住了蜥蜴肉,宣布自己抵抗失败。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个抱着小鼓的,将头发弄得很短的女孩子当即拍起了鼓面,节奏很轻快很活泼,是一首恋爱的小曲,而且颇为轻喜剧,联觉信标翻译出来的歌词是:诶呦我没眼看,诶呦我不想睬对面那两个家伙亲亲爱爱我又不想谈恋爱看着俩人就想把我的小鼓啊我的小鼓啊,往他们头上摔……雾青:“……”一时间口中的烤肉变得让人吞咽也不是,咀嚼也不是。而对面那个仍然在拍着鼓面,用略带沙哑但仍然很好听的声音唱着歌的姑娘对她挤眉弄眼。这、这不好吧!埃维金人其实很感激这两个人——八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倒也真的没有很长,甚至于砂金当时留下来的那些钱币里面还有一小部分没有花光的。说是被当成纪念品留了下来也好,说是只是埃维金人花销比较节省也好,总之结果就这么放在了这边。当时他们留下来的东西确实让埃维金人过上了更好的日子,那些物资支撑了氏族很长时间,钱币更是在之后让他们变得宽裕了不少,并且得以留下更多的、用于未来发展的钱财和资源。但是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层很神奇的护盾。一开始,他们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在切菜的时候一不小心将刀刃压在了手指上,手指却没有留下,甚至连伤口、疼痛都没有。再后来,是卡提卡人找上门来——他们毕竟在上次吃了亏,而且是很大的亏,部落里面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还被踩在地上,骨折了两条腿,第三条腿也差点不保。这没有让他们对埃维金人生出恐惧的心理,而是让这群野蛮的剥皮刀愈发想要犯下嗜血的暴行。埃维金人仓促地迎战了。他们每一次都会迎战,因为只有让青年人挡住了卡提卡人的刀前,这样妇女和孩子就有更大的几率跑出去、活下去。至于老人,荒漠这样的气候实在是不适合老人生存,埃维金氏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能够活到七十岁以上的人了。但是这一次刀刃没能捅进他们的身体里,他们身体之外就像是有一层流动的薄膜,当刀子试图穿透衣服,宰割皮肤和血肉的时候,刀子顿住了。卡提卡人当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于是他们愣住了,愣住的这一瞬间整个战场都发生了变化,埃维金青年们的确没有卡提卡人那么能打,但是这不表示他们在不会受伤也感觉不到疼痛之后仍然打不过这群剥皮刀。这毕竟是只有一方存在着血条的战斗。于是难得的,这是很久一来埃维金氏族头一次的正面胜利,也可以说,是他们从未有过的完全胜利。那些躲起来的女人和孩子全都回到了大篷车里,他们用小刀尝试着触碰自己的手指,结果都一样,没有伤口更没有出血,也没有疼痛。埃维金人信仰三重眼的地母神芬戈-比约斯,并且颇为虔诚,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会将一切都视作是神明赐予的祝福。应该是那个自称是曾经离开这里的埃维金人后代的青年和他的朋友留下的祝福,他们确实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上次他们便是那样轻易地击败了那些在他们看来简直和恶魔没有什么区别的卡提卡人。埃维金人有仇必报,当然也会对每一点馈赠都认真记录下来,所以关于他们的故事就这样被每一年新出生的孩子当成睡前故事听。而这一层祝福直到现在都没有失效,他们走在荒滩上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用去用棍子拍打那些成蓬成蓬的黄色枯草,让里面埋伏着的毒蛇游出来。反正咬也咬不穿,甚至蛇要是太用力了可能会被崩掉牙齿,他们甚至还可以提着长蛇去集市上卖钱,这些沙漠中的蛇拥有非常厉害的毒液,挤出来再经过提纯能够卖出非常高的价格,一条蛇起码能够换回来两罐油。雾青不太习惯……不太习惯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那些带着热忱带着感激的目光,这些视线让她下意识在脸上扯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随即又忍不住想:要是这会儿手边有个投影仪,还能给她一个ppt就好了。也就只有在阐述游戏策划案细节的时候,她能够在一群人面前指点江山激昂文字,洋洋洒洒出口千言,就算被人质疑了也仍然自信地给出答案。好歹被砂金握住的手在刚刚被松开了,因为从一旁传过来了用荒漠中某种球状硬质的植物种子外壳当碗装的豆汤。和豆泥是差不多的做法,都是用茨冈尼亚当地的那种豆子在水中浸泡好,然后剥皮煮熟,加入各种调味料以及香料,只是不用将其搅打成泥状而已——只不过在这份浓汤里,额外加入了对于沙漠来说有些昂贵的红色酸味蔬菜、一些肉沫,还有一些清水,让它变得不那么浓稠。最后,上头还被滴了一些香味很浓厚的油,以及带了一点点糖的奶油。不过仍然,它可以用来配合面包或者烤饼吃。这种碗圆溜溜的,只用一只手的话很容易翻车,热汤翻满全身的滋味不好受,毕竟护盾能够防护住疼痛,但是还没有到灼烧感的热是不妨的,以及,衣服也不可能获得不用洗的豁免权。汤很热,从里面豆子的软硬程度来看,大概是在他们出现之后急匆匆地额外做了一份出来的。雾青捧着热汤有点儿惭愧:心想早知道的话其实可以对埃维金人们说她之前已经吃过了,也省得他们忙忙碌碌的又做了一份饭。但是这碗汤也确实挺好吃的,里面放的肉沫数量也多,所以那种荤香也都丝丝缕缕地渗透到了汤汁和豆子里面,酸甜的味道就更不用说。她有些悲哀地心想:她好像真的很容易被吃的硬控。不知道砂金会不会做这个,现实中还有没有这种豆子……不,不对,在现实中请他给菜谱的行为简直就是伤口撒盐,要不还是等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去问坎吉拉好了,对方应该会给她菜谱,说不定,还会把怎样做出平替汤的办法说给她听。“沙漠中的夜晚可是很冷的,喝了热汤能让身子暖和起来。”坎吉拉在雾青放下植物碗的同时放下了手里的钩针和丝线,“虽然我知道你们或许用不着热汤就能保持温暖,但是,喝它的时候总是很舒服的,对吧?波利斯的手艺很不错,我们一家都喜欢。”的确,喝了热汤之后身体就是会变得非常放松,雾青感觉自己的骨骼方才缓慢地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不过汤原来是波利斯的手艺吗?看来要菜谱的对象得换一换。她朝着砂金那边偷偷看了一眼。“所以,你们现在的进展怎么样啦?”坎吉拉的眼角已经多了一些皱纹,细细的,不怎么明显,不过在她笑起来的时候确实会比较明显地陷下去,“虽然说八年前的时候——”砂金猛地咳嗽了两声,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两个人同时看向他,雾青抬手,用非常传统的仙舟方式拍他的背:“喝汤的时候也要小心,呛到气管里面去的话很不舒服的——现在好点了?”砂金看起来还好,眼眶没红,感觉呛得应该不厉害。他按下了她的手臂:“没事。”毕竟也不是真的呛到。随后,他自然而然地接过母亲先前被打断了的话头:“在一起了,今天下午才在琥珀王——就是存护星神的见证下注册了一张结婚证明,这次回到茨冈尼亚,目的之一是为了婚礼。”虽然剧情是一起商议的,虽然落实也是经过了双方一致同意的,甚至于对埃维金人说明的活交给砂金来干也是她的意思,但是,当这话真的说出口的时候……她怎么就不能拥有一个间歇性失聪的毛病,并且碰巧、恰好、准确地在此刻发作呢?但是她仍然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发出了一点声音:“还有……蜜月。”比起一个人的输出,很明显,还是配合一下会稍微好一点。坎吉拉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是吗?你们已经结婚了?哦——不,我并没有非常意外,八年的时间确实足够一切强烈的情感生长,不是吗?”她说:“婚礼……是埃维金式样的婚礼吗?其实我们没有那么在意节日。”没有资源的世界里,欢庆的日子总是没那么好过的,所以芬戈-比约斯才会是一位不讲究祭祀的神明,所有要庆祝的日子,也就只有卡卡瓦之日这一天——极光在天空中亮起得最为明亮的那一天。埃维金氏族没什么婚礼的习俗,但是……坎吉拉摸着下巴:“你们至少应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大篷车。”这听起来多少有点……酷。除了酷这个词之外,雾青是真的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词。但是大篷车是没有的,如果现做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您觉得外面停着的那辆车怎么样?”砂金饶有兴趣地问,“如果是车而不是大篷车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吗?”坎吉拉愣了一下,随后她蹙眉:“好像不影响,一定要在婚礼上唱的歌里面只说了像是车辙和车轮一样永远契合,没有说一定得是大篷车。”他打了个响指:“那就不用准备了,那辆车多好看啊,而且内部也防沙。”事实上,纳米技术做为一种早早就被博识学会攻克的技术,它在大约三四十个琥珀纪之前就已经被运用到了各种多功能空间内部。看着是一辆车,但是在使用了内部空间延展科技以及纳米技术之后,看起来是ip联动蝙蝠车的玩意内部瞬间就能变出个星空泳池——抬头能够透过透明窗户看到天空的那种,只要水资源充足就能当成移动温泉来体验。只不过,小尺度下的空间延展技术始终还是没能突破那百分之五十的增幅上限,所以内部空间多少还是有些逼仄。

“或许可以加一个帐篷,帐篷搭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砂金说,“至于其他的……我们应该也不需要太多?反正这一次应该不会留太久时间。”毕竟最重要的环节还是在买下茨冈尼亚这颗星球上,他有一点点惋惜,但也没有那么的惋惜:“一个星期?或者可能会更少一点。”坎吉拉:“不留到卡卡瓦之日吗?再多待半个月就能等到了。”她看了眼已经扣在了两个人手腕上头的漂亮纽结,金丝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璀璨耀眼。“地母神会保佑你们的。”雾青:“到时候再回来也来得及嘛,我们是打算留在茨冈尼亚的,应该……至少留上两个月吧?卡卡瓦之日,我们会记得的。”“那就好。”坎吉拉松了一口气,“卡卡瓦的极光是很漂亮的,你们一定会喜欢。”“至于说准备什么的嘛,这些都简单,氏族中每两三个月就会来一次,我们都还是很熟练的,最多三天,一定可以……嗯?”坎吉拉看着自己被雾青握住的手腕,奇怪道:“怎么了呀?”雾青垂着脸,她真的非常庆幸自己的头发留得好,能够完整地遮住脸颊,而当刘海垂下来之后,阴影甚至可以将她的整张脸笼罩在下面。“就是……能不能……一切从简……”虽然知道爱是张扬,但是这么热闹的环境和一对一不一样,她、她爱不了一点。雾青:“不用太热闹的,真的。”她的声音比起平常来要细,要轻很多,有一种再说下去人都要无了的味道。坎吉拉点了点头,动作颇为缓慢——她若有所思。公司拥有为茨冈尼亚的荒漠人工降雨的力量,刚好,此处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下雨了——而公司高管降落在这里,她也需要水资源。市场开拓部在还想着或许可以和星际和平娱乐合作的时候还算是非常客气的,那位总监虽然已经意识到在选择被放弃的氏族的时候貌似踢到了铁板,所以赶紧跑回去重新开启挑选,并因此对雾青敬而远之,但只要不让他亲自出现在她面前,示好还是完全没问题的。所以晚间,这里下了一场雨,除了雨之外还有空投的水资源。而且之后会再送。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毕竟,对于公司来说水和珍惜资源这个词根本扯不到一起去,天晓得多少颗星球上完全被水覆盖,甚至还是根本不需要进化直接搬运就可以饮用的水。所以她也就没那么客气地表示,自己确实想要试试看星空温泉的体验。茨冈尼亚的星空和匹诺康尼、仙舟甚至雅利洛六号的都不一样。这颗星球所处的星际环境之恶劣,在塑造出了此地独特的贫瘠之余,还塑造出了一种特别的朦胧的星空。或许……雾青靠在变形后的浴池中,看着那些颜色暗淡的星空,心想,或许这儿的星空非常适合出演在《精灵世界》这一背景下,在群星之庭封闭,世界之书流亡在异界,而《王者归来》的故事尚且没有开启的那段时间的星空。《此世最后的契约者》,听起来就还不错,《最后的契约者》也很有味道。虽然这么算起来,在来到匹诺康尼之后,她的新建文件夹真的已经多了好多,等回到仙舟之后大概会给工作室中那些好不容易稍微放放假,没有那么大工作强度的大家一些……一些小小的工作量震撼。但是当游戏灵感出现的时候,雾青觉得自己是一定要抓住的——毕竟本质工作还是游戏制作人啊!于是,就这么着,在恒温的水池中,她对着天空中那光芒暗淡的乳白色小行星带,掏出了手机开始通过撰写逻辑树梳理起了思路。浑然忘了此时砂金还在车外,和坎吉拉他们聊天。其实正常情况下,埃维金人睡得都不算晚,十点半十一点就差不多了,毕竟第二天早上早起才是在荒漠中讨生活的标配。但是今天情况特殊,况且,外头正在人工降雨,看起来短时间不会停下,埃维金人喜欢下雨的天气——那些男性于是决定从自家的大篷车里面搬出买来的或者是自己酿造的酒水,趁着下雨嗨一会儿。他们当然也问砂金喝不喝酒,砂金摆手之后听到人群里面发出起起伏伏的笑声,最后总结出来了一个结论:是嘞,刚新婚,回去的时候身上不沾酒气才比较好。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在大篷车的顶部,外头架起来的帐篷上落雨的声音和车上不一样,一个相对清脆,一个相对沉闷,两者交错如乐曲。坎吉拉往小床上看了看。女儿睡得很香。因为最近这几年埃维金人的生活环境确实有所改善,所以女童的脸颊也是那种营养水平不差的孩子会有的圆滚滚,带着几分似乎带着甜味的婴儿肥。砂金用余光看的,他不好意思做出太大幅度的动作,但他看得确实挺认真的,只几眼就将这样的姐姐记录在了心底——他出生之后,一直是姐姐帮着妈妈把他带大,再后来,就只剩下姐姐了。他记忆中的姐姐始终都是和长辈无异的模样,只有在后来回想起当初,才会意识到:原来那时候姐姐其实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坎吉拉轻声说:“她不容易被吵醒,但要是睡着的时候被谁碰了,那就一定会醒过来,你要是想要抱抱埃斯特拉的话,明天可以吗?”砂金觉得自己在接过年幼的姐姐时,手大概会颤抖。他很有可能抱不好对方。坎吉拉能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埃维金人的高情商很多时候就体现在这里,虽然只是比较简单的情绪,无法准确地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别紧张。”她说,“我想,你们早晚应该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虽然我知道,你们应该还没有真正进展到那一步,对吧?”砂金抬手摸了摸鼻子:“有那么明显吗?”好吧,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应该获得一个百分百的肯定回答,妈妈也是很敏锐的人,她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坎吉拉笑着说:“怎么不明显呢,你们嘴上说着是已经领了证,完成了结婚流程只差婚礼和蜜月的爱侣,实际上却像是还在暧昧期,甚至都没有告白——我记得,八年前的你好像也是卡在了这个进度上头。”“嗯……那时候你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呢。我点醒了你。”砂金来到这个时间线的第一天夜晚,跟着坎吉拉学了轮回纽带的织法,不过这种编织技术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做着重复的工作。所以,在编织之余,聊天就成了很重要的环节。坎吉拉觉得,砂金都已经说了要编织上两条轮回纽结了,那么就确实可以谈一谈男女关系——毕竟,他在先前的睡着了可以怎么靠着这一问题上表现得不怎么样,像是需要有人给他好好上上课的,而那个时候的她不到二十五岁,恰和丈夫结婚没太久,尚且很懂青年男女们的恋爱。“对喜欢的人应该要更大胆、主动一点呀,虽然从我们这些外人的视角,害羞的样子也是很可爱的,但是,她睡着了,她可看不到哦。”如果埃维金人的生活条件更好一些,比如说,坎吉拉能够接触到星网的话,她就会知道这会儿更合适的一个词叫做“纯爱”。当然,不知道这个词汇并不影响她表达出类似的意思。她转过头,手上的钩针仍然娴熟的继续着,笑着看向砂金。出乎她意料的是,砂金却显得很有些错愕,就像是她话语中的某些词汇是他从未想过会被用在这儿的一样。坎吉拉:“怎么啦?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闪电劈在了脑袋上。”砂金:“……嗯,确实有一点。”他轻声说:“您刚才说,喜欢的人。”坎吉拉:“对呀,喜欢的人,你可不要和我说,你们之间的互动都那么亲密了,却没有半点喜欢哦?”她一开始说这句话只是在开玩笑,但是等待了片刻之后,她并没能等到砂金的回答,于是坎吉拉睁大了眼睛,手上的钩针都不动了:“你们难道……?”砂金:“我们看起来很像是互相喜欢的吗?”他……一直没能有这样的感觉,就只是觉得雾青是个很好的朋友——在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中能够排到第一的那种。他以为这算是友情,和性别没什么关系的……和谐。他认为自己的朋友不多。其实本可以有不少,但是砂金拒绝了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他也并没有很认真地觉得像是真理医生这样的人算是他的朋友——如果让雾青来说她会说自己认为这算是。所以,他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对比的。而且一直也完全没有朝着恋爱的这个方向去想——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怎么和这个词产生过关系,不管是他自己没时间也没有条件生出这样的心思;还是没机会看到身边的其他人谈恋爱。坎吉拉短促地笑了出声:“如果要我说,我会觉得你们应该现在就开始交往哦。不过暧昧状态其实也很可爱,有一种随时都有可能戳破窗户纸,但是都很小心翼翼的滋味……啊,我一开始还觉得,只是雾青没有感觉到呢。”没想到面前这个或许是和她、和她丈夫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的青年,也一样没有感觉到不一样的情感。她说:“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哦,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就好。今天我的身份是你的老师,答疑解惑就是我的责任,不管是编织,还是你的感情问题。”砂金张了张嘴,但是是在片刻之后方才发出声音的:“我……我羡慕她,向往她,当然,没有嫉妒——在最初,是我想要和她从普通的利益交易关系变成朋友的。这是喜欢吗?”坎吉拉:“当然算啦,不过,这只能算是萌芽,这是很混沌的感情,它不算男女之爱。我想,你或许不太擅长分辨。”砂金的童年其实并不多么悲惨——至少他自己这么说。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以及埃维金氏族中的大家,都给了他无条件的、丰厚的爱,他是在强烈的正面情感中长大的孩子,所以他知道什么是爱,擅长感知,也擅长给予。——但是,这爱是家人之爱,是同族之爱,是朋友之爱,唯独没有男女之爱。他对于爱这个整体敏感且认真,但是对于其下的细分却混沌得像是个无知孩童。“我还要……再说别的吗?”砂金有些不确定地问,“关于判断……这方面的。”善于将别人说动心的舌头鲜少这样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的。如果此时他站在一堂表达课的课堂上,而现在是期末考试,那么他绝对会获得一个特别的低分。“我应该怎么确定我是否真的、不,不对,抱歉,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明白我的意思。”“没关系,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你是想问,可以怎样判断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她,对吗?那种喜欢。”坎吉拉歪了歪头:“几个简单的小问题。”“和她相处的时候,会不会很开心?”“会的。”坎吉拉对于那突然变快了的回答速度报以神秘的微笑。“其实一开始是感兴趣,很少遇到她这样的人,而且相处起来很舒服。”而且很能赚钱——当然这一句他隐没掉了,对妈妈的话,他下意识想要藏一点“不那么好”的。“她做出了些东西,我很喜欢,沉浸着玩了蛮长时间的。然后,因为一些巧合,我们遇见的次数增加了,我——”他愣了一下。坎吉拉笑着问:“什么呢?”砂金:“我很喜欢她送给我的那束花,虽然不是在现实。还有龙和海底的世界……每一样我都很喜欢。”这就已经涉及到坎吉拉不知道的前情了,坎吉拉没有问,而是在砂金觉得后面的部分还需要在进行一些适当的删减才能说给她听到时候换了个问题:“你和别人相处的时候,会像是和她相处得那么愉快吗?”“不会。”这个问题也同样回答得很快。但是没有详细的解释。因为她是令使,砂金想,是银河中最不好惹的势力仙舟的子民,是公司都不太能下黑手的人,还是星穹列车的知交好友。虽然这么说仿佛他是为了能够从雾青身上获利才同她深交,但实际上他为的只是那种安全感。他可以很放心地投入感情,而不用担心某一天,对方突然离自己而去——且并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这两个问题都回答得很干脆啊,”坎吉拉说,“你会为她做出和平常不一样的决定吗?”“会。”伊伊玛尼喀星系的那段记忆就是,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绝对不会用那么迂回的方式,他会赌。“而且,我觉得和平常不一样的决定,有时候能够导向很有意思的发展。”坎吉拉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不管是自觉又或者不自觉,它的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生理反应呢?比如说某些片刻的心跳加速?”“不太好判断,因为她确实在一些……比较危险的关头出现,算是为了救我而来吧。”“下意识地为她考虑,这个不用说啦,在看到你伸手帮她托着脑袋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了;还有肢体接触——你一点都不抗拒这个。”坎吉拉耸了耸肩,如果她的性格更偏向吐槽役,她这会儿大概会说“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还不能确认,真是当局者迷的笨蛋啊”。“如果我说这样是很正常的友谊,”她突然说,“你以后也会遇到这样的情谊,她只是你遇到的第一个而已,之后或许会因为一些原因逐渐淡开。感受一下你最直接的情感,你在不开心。”她看着砂金稍稍皱起的眉头:“你看,你认为她是最特别的那个,想要这样的关系持续下去,顶多变得更亲密,而不要变得疏远——普通的朋友是这样的吗?”“不是。”普通的朋友不是这样的。坎吉拉:“其实啊,关于什么算是喜欢,氏族里面也有过很多不同的说法,你要是去问不同的人,他们应该也会给出完全不一样的答复。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有自己的判断——但是在你准确出衡量什么是喜欢的判断依据之前,你的心灵会先一步给出答案。”“所以现在,你能给出答案吗?”和刚才那一连串的问答一样,此时答案已经来到了嘴边,自然而然,呼之欲出。“是的,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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