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和白柳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棋盘。
在离宫的庭院里,他们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坐着下棋。
杨盈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门,看见无所谓地观赏棋局的李同光,遏制住自己抽他一嘴巴的冲动,怒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李同光木然地看着她:“连御医也无法解他的毒。我去他府上问过了,这两位算是他的府医,虽然治不好他,但能让他多活几天。”
绿杨道:“他若自己不想活着,华佗在世也救不回他的命啊。”
白柳道:“唉,这也不是他的问题!蚀心之毒已经深入他的心髓,随时都有可能取了他的性命。倒不如说,他现在还喘着气,才算是奇迹呢。”
李同光奇异道:“一个人,怎能在不想活的同时还顽强地活下去?”
绿杨落下一子,悠悠道:“可能是因为,他在等待着一个回不来的人吧。”
杜长史走了出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杨盈忙道:“杜大人,怎么样?”
杜长史喝了几口水,才道:“老夫虽只是略通岐黄之术,但也能看出……新旧伤势叠加,脉象微弱,怕是,怕是撑不过中秋了。”
杨盈无力地坐了下来,沉默着抱紧了自己。
萧十一郎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白花花的一片。
他只好又把眼睛闭上了,费力叫道:“元禄。”
元禄的声音好像隔了很远:“萧大哥,我在这里……”
萧十一郎在心里苦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元禄道:“北磐人从合县攻进来了,我和阿盈在回去的路上得到了消息,回来报军情。没想到,居然是二皇子打开的天门关!安帝要立他为太子,封锁了消息……”
萧十一郎的意识马上要沉下去,但他又强撑着浮起来,问道:“立储大典,在哪天?”
元禄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后天。”
萧十一郎心中忽然燃起一簇火焰,他清明了几分,又睁开了眼睛,这回能看清元禄的人影了,他居然打扮成宫女的模样,脸上的脂粉还被泪水洗去了两道。
萧十一郎低低地笑出了声。
元禄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萧大哥,你不能死。阿盈和我说了,如意姐没死,她还在等着你……”
萧十一郎在心里摇了摇头,道:“她在怨我。”
她在怨我绝情的那几句话,她在怨我,为什么那么轻易地中了哥舒冰的计策——要不然,她为什么要用惨烈的死亡来脱身,为什么要让李同光刺她一剑,她明明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她受伤。她一定伤得很重,一定已经忘记了我,要不然,为什么还不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还是说,她没有在怨我,因为她真的,已经死去了——
无论如何,任如意都轻而易举地杀死了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道:“你和阿盈以后要好好的。”
元禄点头,萧十一郎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萧十一郎道:“叫李同光来吧。”
李同光走到萧十一郎的床边。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也流出了几滴眼泪,或者说,他也觉得没必要与垂死之人置气了。
萧十一郎道:“我当了你这么久的师丈,还没来得及送你什么。”
李同光眼中微光闪动。
萧十一郎道:“两天后的立储大典,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李同光好像在酝酿着什么,但最终只是冷笑一声:“用不着你操心,萧十一郎,你只需要活着。我只是暂时被关在这里,圣上还需要我的兵,初国公府也会派人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萧十一郎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沉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