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郎中先瞄了他的布袋一眼,但郭小雀看着戴郎中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郎……郎中!”郭小雀叫道。
“怎么了?”戴郎中一愣。
“血,你在流鼻血!”郭小雀道。
戴郎中听得用手一抹鼻下,果然,鼻子下面挂着一串血。他立刻来到一旁铜镜之前,仔细端详着自己:“莫非是上火了,怎么好端端的流鼻血?”
将鼻血拭去之后,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异常,便将此事放在一边:“罢了,我先来看看小落的病,郭小雀,你是个混蛋,但小落可是个好丫头。”
戴郎中来到容小落身边,但他一看到容小落的脸色,神情就微微一怔。
容小落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异样的绿色。
再加上她因为发烧而面上潮红,眼窝处却又深深陷下,泛着青黑之色,这一切,都让戴郎中生出不好的念头。
他甚至不敢再靠近容小落,反而是退了两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戴郎中,你能救,对不对?”
“快走,快将她带走……唉,郭小雀,快把她带走,她这不是我能救的,你立刻马上现在就把她带走!”
戴郎中声色俱厉,指着郭小雀大叫,同时身体不断后退,一直退到药柜那边,将一杆称药的秤抓在手上。
“你刚才还说,小落是个好丫头,你便是不愿意给我看病,给小落看看,我求你,戴郎中……”
“咳,不是我不看,郭小雀,她这,她这模样,是二十一年前的瘟疫症状,二十一年前那场大疫,你父母都因此而死,你忘了么!”戴郎中气急败坏:“你自家不怕死,可我还怕死……我告诉你,你立刻把她带走,我马上就要报官,马上!”
他说着说着,一条鼻血又流了出来,只不过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那血一直流到了嘴边,让他的嘴都带上了血色,随着他飞快地说话,嘴也不断地扭曲。
看在郭小雀眼中,既是丑陋又是可怖。
郭小雀没有再求他,这十年来的经历,早就教会了他,求人是没有用的。
他一言不发,收好了钱袋,将容小落又抱了起来。
容小落在半昏迷之中,大约也是听到了戴郎中的话语,低声呓语道:“哥哥,我不是瘟疫……哥哥,我好冷,别扔下我,我怕……”
女孩儿的声音,让郭小雀的心如同刀割。
他回过头,怒视着戴郎中。
“你记得这一刻……你竟然不救她……她是这么好的女孩儿……”郭小雀语不成声,突然之间,泪水夺眶而出。
戴郎中有些茫然地看着郭小雀转过身,抱着容小落跑出了门,这还是二十一年前郭小雀父母死后,他第一次看到郭小雀痛哭流泪。
若非如此,他还以这个少年已经不知道流泪是怎么回事呢。
郭小雀再度狂奔,他知道在东二条甜水巷附近是找不着人来救容小落了,现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是外城的东福田院。
那里是朝廷赡养孤寡之所,数百老人被安养于此处,朝廷还专门为这些老人安排了郎中。那郎中心地善良,而且与郭小雀不曾得罪过,所以他可能会出手救治容小落。
郭小雀飞奔出东二条甜水巷的街口,他要一直向北,经过姜市、潘楼、南北讲堂,在东华门外大街再折向东,一直出旧曹门到福田院。
这是一段漫长的路程,这路程两边,是汴京城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但对郭小雀与容小落来说,也是最冰冷的所在。
郭小雀前脚离开不久,穿着公服的展飞从南面进入东二条甜水巷。
他望了望巷子里,然后快步来到乞讨市。
迎面一个咳嗽不止的人走了过来:“唉……当真……咦,这不是展虞侯么?”
“钱鹤,郭小雀回来了么?”望着这个大汉,展飞略带厌恶。
“展虞侯,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情要向你禀报……咳咳……容小落生病了,我看很象……咳咳……很象二十一年前的瘟疫。”
钱鹤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说道,展飞心突的一跳。
“我去看看!”他撒腿就往钱鹤身后的院子跑,但到院门口时,他的身体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