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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人这回过来正是为了商讨退婚一事,双方退还信物后郑老夫人一锤定音:“本就是长辈之间的玩笑话,既然八字不合便罢了,总不能妨害了孩子们。”
林家在此事上并不占理,故而姿态十分谦卑,郑山长看着垂手而立的林邑:“你往后仍是书院的学生、子望的弟子,一心读书,旁事不必挂心。”
子望是郑家大爷的字,因为林邑与三姑娘定下了婚约,直接拜郑山长为师便错了辈分,故而挂到了郑家大爷名下。即便如此,林邑也常常到郑山长跟前受训,师徒情谊不能作假。
林邑此时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郑重地向郑家诸位长辈行了一礼:“小子领训。”
这已经是林家能预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可越是这般,林大夫人便越是难过,这样宽厚识礼数的人家竟不能结为姻亲。林大夫人离开郑家后便有些消沉,不大愿意说话,林邑一向很尊敬这位大伯母,见状不由低头:“我伤了大伯母的心。”
林二夫人摇头:“你伤的何止是你的大伯母,最受伤的人是岁岁才对。”
走到今天这一步,林邑已经得偿所愿。可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人是高兴的,此情此景落到眼中,平白生出一股郁气在胸中乱窜。他有些伤心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阿娘,我只是不想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真的有错吗?”
林二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知今日之事于你而言是幸还是不幸,只盼你往后能顺心遂意觅得知心人,不要后悔。”
林邑抬起头,匀匀气息后方道:“娘,我会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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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那一日出了点岔子。
王家的一位小公子一大早便携重礼上门拜见谢恒殊,此时天色将亮,宅院四处都有人在走动,来来去去地搬运行李。王公子一见这副情形便急了,匆匆上前行了个大礼:“请殿下将江姑娘许配与我。”
谢恒殊端着茶盏的手顿住了,沉默片刻才理解了王公子话里的意思,目光如冰棱一般盯向他:“你说什么?”
周遭鸦雀无声,只听见王公子:“那日在多宝阁,我对江姑娘一见倾心,一眼定情。只可惜没能说上几句话,回家以后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没有一刻不挂念着姑娘……”
此人显然是个不会看气氛的,居然自顾自地剖白心迹起来了,谢恒殊周身的戾气几乎能凝成实质:“一见倾心,一眼定情?”
阿菱也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僵硬地转过头,吐出一个字:“啊?”
王公子激动地往前迈了一步:“有一美人兮,思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阿菱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是你。”
谢恒殊坐在桌边冷眼看着两人相认的戏码,指节一下一下叩着桌沿,声音杂乱沉闷,仿佛手里牵了一头猛兽,略松松手就能冲出来把人啃得骨头不剩。
王公子又羞涩又兴奋,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是我,是我。”
阿菱心想,能不记得吗?那天她在多宝阁挑东西,挂着玉石的剑穗很长,她刚拿起这一头另一头就被这位王公子握住了。阿菱还好声好气地跟他说:“公子,这是我先看中的。”
这位王公子不仅不松手,一脸痴呆地望着他,还突然吟起诗来,阿菱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神经病,吓得扭头就跑。
阿菱被眼前一抬抬聘礼给弄懵了,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见第二面就要来跟她提亲,偏偏这位王公子还不知死活地往前走,阿菱慌乱之中躲到了谢恒殊身后,手胡乱按在他的肩头。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会把这个男人的脚砍下来。谢恒殊略转动了下手腕,颇有些遗憾地想。
王公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江姑娘,你意下如何?”
阿菱张口结舌,还没来得及答话,王公子就已经急切地开口:“郡王,还望您能成人之美。”
谢恒殊一字一顿:“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