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正们能治疗缓解的只有身上的疾病,”顾沉月用手轻点自己的耳后,“别的也不过是无能为力。”
顾氏一族血脉中流淌的疯病与痴狂,代代如此,从未断绝。
更何况居高位久,权势会将人异化成妖物,却好自诩为神,无所不能。
顾沉月垂下眸,声音冷淡,“如今奉诏出题的文书应该已经送到中书省了,你明早出宫后,加急去一趟丹心书院,你只需展露你是太极宫宫侍的身份,自会有人找上你。”
“我想我先需要做的事情是醒醒酒,嘶——酗酒的是圣人,为什么需要醒酒的反而是我?”孟枕狠狠地拍了自己左右脸颊两下,嘟嘟囔囔道,“明早就升堂断案,他起得来吗?”
顾沉月略微回想了一下当今圣人以往的所作所为,云淡风轻地肯定道:“他彻夜不眠。”
孟枕猛地眨了眨眼,晃悠悠地直起身,临出门前,顾沉月冷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每月进贡给青炉坊的丹药,勿要出差错。”
“——当然。”
屋内烛火通明,顾沉月坐在摆满文书卷的长桌之前,一如既往地俯首批阅,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即将到来的寒冬,会带来各地雪灾与游牧民族的侵袭,容不得她懈怠,顾沉月翻开一页文书,停顿良久后又放下笔。
“来人。”
“殿下。”
“去将——”
“殿下,”殿外有宫侍忽然急匆匆地闯入殿,打断了她迟疑停顿的话音,“江小姐求见,天寒地冻,人已经先请进延嘉殿内,殿下要现在召见江小姐吗?”
顾沉月略一抿唇,微微颔首。
江采言身披着狐青裘衣,被人虚搀着入殿,她的神情比今日在刑狱中所见要好上许多,发尾还戴着她晨时系上的银灰色绸缎。
有宫侍来添换过暖炉后退去,顾沉月从座上站起身,在一旁书架上取下一盒五子棋走到江采言身旁。
“要下棋吗?”
“殿下,”江采言微微侧着头,语调轻缓,“劳您先手了。”
顾沉月闻言微微颔首,在她身侧床几落座,用指腹夹起一枚黑子,落点在棋盘上,江采言微微醒神,执白棋落子。
一片寂静中,是顾沉月先开了口。
“明日圣人会在两仪殿命人出题考察你与诸康伯。”
江采言执白棋的手渐渐捏紧,声音低缓道:“明日我若输了,会主动向圣上陈情与殿下划清关系揽下一切罪责,万望殿下珍重自身,为我照拂家人一二。”
她低下头,从袖中取出一本公文,正式那日在书院中顾沉月交给她的名册,“名册中我所写之人,皆是书院之中有才有能之辈,戴罪之人本不该多言,但请殿下给她们一个机会——”
“你不会输。”
一来一往之间,顾沉月手下十三枚黑子在棋盘之上悉数就位,江采言执着白棋的手一顿,愕然抬首。
顾沉月撑着头的手放下,将手中黑子随意地丢进棋奁。
棋盘之上,接下来随意白棋如何落子,此局江采言已然是必胜。
“。。。。。。殿下?”
顾沉月伸手,用指腹轻按着江采言的手,手中白子落于棋盘之上,五子连成一线,昭示着这一局的胜负。
“我相信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