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间他是温文尔雅、但又常常为权贵屈膝的礼部侍郎,在家中他是暴躁敏感、被府里所有女人众星拱月的定远侯。
但此刻,赵崇形容狼狈,甚至还不如一条狗来得体面。
不久前他还对她充满厌恶,恨不得除之后快,现今他又跪匐在地上,求她原谅。
陆卿婵觉得赵崇这个人怪异极了。
他活在兄长的阴影下,活在母亲的掌控下,活在爱情的蛊惑下。
但在巨大的权势诱惑面前,赵崇也不是不能摆脱这些。
一个妇人的爱与付出分文不值,可一个权贵的爱便价值千金了。
现今她是公主少师,若是日后她成为社稷之臣,赵崇是不是还会拿着刀子让她来捅?
赵崇理应后悔的,他险些就能成为公主少师放在心尖上的人,现在被弃之如敝履,后悔也是应该的。
陆卿婵想起柳乂方才的话,扯着唇说道:“你死了,我就快慰了。”
说罢,她便漠然地起身离开。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赵崇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他死死地掩住唇,像是怕讨了陆卿婵的嫌。
太后的寿宴与长公主的生辰宴间隔很近,今年也是一起摆的。
长公主生辰宴的一大清早,陆卿婵便换上礼服去见她。
分明是大宴,昭阳殿的戒备却极是森严,外间甚至还有驻军。
陆卿婵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向里走去。
长公主衣着华丽,艳若桃李,她边抚着腰间佩戴的长刀,边向陆卿婵说道:“母后觉得宴席上不会有什么问题,本宫却不敢掉以轻心,你带刀匕了吗?”
“卿婵不会用刀匕。”陆卿婵懵然地说道。
长公主却直接取出一柄精巧的短匕,放在她的手里:“拿着防身,总不会有错。”
陆卿婵愣怔地接过来,柔声说道:“多谢公主。”
长公主眉宇间没有庆祝生辰的喜悦,只有浓重的愁色。
“今次寿宴,若是能安然度过那是再好不过。”她淡声说道,“若是本宫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跟着张嬷嬷去洛阳吧。”
长公主从来不忌讳谶纬,什么话都向外说的。
即便如此,陆卿婵还是觉得这话太过不吉。
“千万别被柳乂捉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外室。”长公主拍了下她的肩头,“丢本宫的脸面。”
陆卿婵本来还有些欢欣,此刻也不由地心事重重起来。
长公主打开她送来的贺礼,木匣精致,里面储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是陆卿婵手抄的《南华经》。
她用了好几种字一起写的,大字统统用的草书,小字既有行书、楷书,也有隶书、篆书。
长公主翻看了许久,直到吉时到来后,方才走出昭阳殿。
陆卿婵对仪礼的程式熟稔至极,一天下来,也没觉得太过疲惫。
“公主思虑深沉,但这毕竟是您的生辰宴,不会有什么的。”陆卿婵将短匕还给长公主,说着琐碎的话。
长公主接过那短匕,笑着说道:“这麻烦的一天,可算是过去了。”
陆卿婵的心情也放松许多,回到含章殿不久,她便沐浴睡下了。
就当陆卿婵快要坠入梦乡时,宫人忽然将她唤了起来:“陆少师,昭阳殿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