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两天没有大人,没事吗?”我探身朝着旁边的病房张望了一下,担心地问。
“没事。爸爸特地交代我不要和外公外婆说,怕他们担心;也让我不要和奶奶说,爷爷刚走不久,奶奶身体也不好。”姐姐思路很清晰,要不是她那苍白的脸色,我真的怀疑刚刚看到的那个抖的,无助的女孩不是她。
“妈妈在34床,你去看看她。”她朝着另一个病房,努了努嘴。
我这才尴尬地现,刚刚张望的是28床到31床的病房。
病床上,妈妈静静地躺着,脸色白,眼睛紧闭,微蹙的眉头,似乎很痛苦。我这才现,妈妈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胖,薄薄的被子下,她的身形显得格外单薄,一头长,凌乱。
床边的监护仪出规律的滴答声,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像是她脆弱生命的倒计时。点滴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缓慢落下,顺着细长的管子,流入她纤细、布满青紫针孔的手臂,试图为她注入生机。但从她干裂的嘴唇上,我似乎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沉重,每一次起伏仿佛都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手术室衣服,戴着口罩的男子进来了。
“小朋友,你妈妈暂时没什么问题,你自己身体也不舒服,要注意。”他看了看妈妈的点滴瓶,又看了看姐姐苍白的脸,很是关切。
“谢谢医生叔叔。”姐姐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月光像褪色的薄纱越过阳台,穿过未拉严实的窗帘扑在病房里。小小的病房,并排着四个床,小小的床上,都蜷着四个年龄不一,性别不一的人。中央空调出风口持续吐出26c的冷气,将消毒水的气味搅成粘稠的漩涡。
“陪我去买点水吧。”姐姐突然说道。坐在妈妈病床边沿的她站起来时,输液架晃得厉害。我伸手去扶,才现她的手指冰凉,如寒冬的水。
走廊转角的安全指示灯忽明忽暗,绿光顺着墙根爬过十二间病房的门缝。电梯井深处传来钢索摩擦的呜咽,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在翻身。
尽头自动贩卖机的蓝光里,我们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成扭曲的怪物。姐姐突然开口:“你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晚?妈妈在倒下的那一刻,还在念叨你是否已经回家,让我不停拨打你电话。”
我心跳漏跳了一拍,插在裤袋里的手紧紧地捏紧着裤袋里的手机,就像紧紧勒住我那自责又懊恼的心。
“妈妈真是个奇怪的生物。”姐姐在从贩卖机中掏出饮品时,突兀地冒出了这句话。
随后,她拧开热饮,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后,说道:“明明很在乎你,却对你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然后又让我做间谍,不停地去关注你的动态。”
“就像今天,自己那么不舒服了,还非要给你煮好晚餐,说担心你回来饿肚子。。。。。。”姐姐补充道。
“阿姨呢”我脱口问道。
“阿姨请假了呀,你不知道吗?十一过后她就说请假回老家去几天呢。”
我如梦初醒,却如鲠在喉。
姐姐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的热饮,苍白的脸变得有点生气了。在她把空瓶扔进垃圾桶时,似自言自语道:“我们习惯性丢弃那些自认为不需要或不喜欢的爱,但也许给我们爱的人不知道这并不是我们不需要和不喜欢的爱。”
说完,她朝着妈妈的病房区域走去。
我愣在原地。走廊尽头的挂钟指针重叠在罗马数字3的位置,日光灯管在瓷砖上投下青白的倒影。某间病房传出两声含混的呓语,很快被心电监护仪的电子蜂鸣吞没。
看着姐姐的背影,我的脚步在幽蓝的走廊里漂浮,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粘稠。
“餐厅后面阳台的小章鱼,看到了吗?”姐姐的声音很轻,但“小章鱼”三个字却如雷般冲进我的耳朵。我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
正要追上去,34床方向突然传来刺耳的蜂鸣。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