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们将内幕公之于众,定然无人敢在报社生事,能免去许多麻烦,你也不会经受今日之难。”
孟允抒不想让许昭知道报社风波的原因正在于此。可既然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公子既已提到此事,那我就向你说明我的想法。如有言语不妥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孟允抒看向许昭,正襟危坐。
“我不愿对外透露报社的幕后支持者以及我的身份,第一种原因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小报处境敏感,我不想让不轨之人利用小报做文章,攻讦你与萧公子,影响你们的仕途。”
许昭沉默不语。官商勾结祸乱民心确实是重罪,如有人故意构陷他们,他们恐怕是百口莫辩。
“第二种原因则与报社声誉有关。我们所办报纸是民间小报,受众多为平民百姓。倘若他们知晓我与官员关系密切,他们就会认为我是官府喉舌,进而怀疑新闻的透明度与真实性,于小报销量不利。”
邸报不受欢迎的原因正在于此。层层审核下来,邸报上只剩下些不痛不痒的朝政新闻,对民众来说,既不新鲜也缺乏吸引力。
“最后一种原因则出于我的私心。你与萧公子都是我的贵人,对我恩重如山,凭借你们的名号,报社生意定能顺风顺水。但是,我在其中的努力也会一文不值。”
孟允抒的语气坚定有力,许昭看向她时,正对上她如炬的目光。
“有人会被这样的噱头吸引,也有人会因你们的身份讨好报社。照这样下去,即便我事业有成,根本原因也不过是‘仗势欺人’。”
孟允抒的话如声声惊雷贯彻人心,过了半晌,许昭依然觉得书房内回荡着她这番激情澎湃又坚定不移的自白。
许昭微微俯首:“是我轻视了姑娘。”
这句庄重的回答为孟允抒的发言画上了句点,同时也给了她莫大的支持与理解。
孟允抒如释重负地笑道:“公子不必道歉,你愿意听我说这番话,我已是感激不尽。”
她确实经常在许昭面前演戏,可这句话却是发自真心。许昭与她生活的时代不同,却能够理解并尊重她的思想观念,实属不易。
孟允抒的问题圆满解决,她起身告辞道:“公子也早些歇息吧。”
“嗯。”许昭点点头,却猛地想起他还有件事没做,急忙叫住孟允抒,“姑娘留步,我还有一事想问。”
在他的示意下,孟允抒回到她那个尴尬的座位上,看着许昭坐在她面前欲言又止,接着站起来在书房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孟允抒满腹疑惑:“公子想问什么直言就是,我不会责怪你。”
这句话像是让许昭下定了决心,他在孟允抒面前站定,目光躲闪。
“听说姑娘伤在右肩,我能否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孟允抒的身体一僵。
从名义上来讲,许昭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她的思想也并不保守,露个肩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加上许昭的语气拘谨,她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
孟允抒强行摆脱脑内那些混乱怪异的想法,点点头道:“可以。”
她褪下半边外衫,一片淤青就这样赫然暴露在外。
许昭没有碰她的皮肤,只是蹙起眉,用目光轻轻抚过那处青紫的瘀伤。
他曾见过无数比这更加狰狞的伤口,可眼前的淤青依然让他心头发颤。
“现在还疼吗?”
孟允抒不以为意:“本来就没多疼,一点小伤而已。我已经上过药了,过不了几日就能消下去。”
许昭察看完伤势,让孟允抒重新整理好衣服,劝说她道:“明日你先休息一天,别去报社了。”
“不行,明日我要去庙会采闻。我们已经确定好选题,不能临时换人。”
许昭若有所思,他突然开口问道:“秋盈会陪你一起去吗?”
孟允抒笑笑:“当然不会。秋盈现在可是我们报社的大掌柜,有时候比我还忙。再说,总不能给每个探官都配名随行人员,报社哪有那么多人。”
“那我和你一同前去。”许昭垂眸说道,“正巧我也想逛庙会。”
孟允抒看着他心虚的模样,马上得出了一个结论。
许昭可能从来没撒过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