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娜当过护工,那些人,整日整夜躺在不关灯的icu,浑身插满管子,手脚被捆绑在床上,每一根神经都在清醒地遭受折磨。
她不止一次看到,重病患者不堪忍受,自己拔掉氧气管。
也不止一个人,在icu里待到发疯,推翻围栏,滚到地上,血、尿、点滴蹭得满地都是。
在那里的重病号,从清醒到昏迷,再到脑死亡,身上没有衣服,不能控制排泄,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以最无尊严的形式,走向死亡。
别娜盯着那堆钱,看了又看。
最后抬头,望着依旧笑得温和的沈悬。
他好像一樽白玉无瑕的菩萨,在溪水边,磨着一把锋利的刀。
“沈先生,我代大哥谢谢您。”别娜坚定,“我们愿意照顾大哥,请您放心。”
她想得很明白,没人能阻止沈悬这种,穿着西装,拿着刀叉吃人的怪物。
这一大笔钱,即便他们不拿,也会落到其他亲戚手里。
黄阿丘的贱命,已经被人钉死在磨盘里,注定最后的日子里,要被碾碎皮肉骨骼,活着经历一遍十八层地狱。
整个过程,黄阿流都唯老婆马首是瞻,对他堂兄死活毫不关心。
沈悬对交易十分满意,临走时大手一挥,让他们把桌上的钱带走,算是订金。
别娜抱着钱鞠躬:“沈先生,您放心,我保证今天晚上就让大哥住进icu,开始治疗。”
她是在医院工作过的人,很清楚怎么拿到病人委托,怎么将人骗去治疗。
“你大哥一定会感谢你的,我也会。”沈悬背对着他,看向露台,“让他好好活着,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沈涵手指抠入马赛克花砖里,死死咬住牙。
他多么想,成为icu的医生,亲自帮黄阿丘治疗一番。
……
沈涵在大哥反复叮嘱下,装作无事回到家,做了晚饭。
然后就灵魂出窍般,站在厨房窗前,望着院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陈凉水去公墓看了妈妈,掐着往日下班的点,走进小区。
他抬头,厨房灯亮着,沈涵在做饭吧?好乖哦。
“不知道晚饭吃什么呢?”陈凉水笑着问包包上的兔子玩偶。
他边走,边捏起玩偶,假模假样地回答:“当然是吃沈小狗哟。”
“沈小狗,对不起。”陈凉水一路自说自话走到门口,最后喃喃一句。
沈涵自看见陈凉水的那一刻起,就崩溃了,蹲在窗下红了眼眶。
陈凉水打开门,一眼看到沈涵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他换鞋,悄悄走进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他。
“哎呦!”沈涵佯装被吓,一胳膊把人抱到胸前,“回来啦。”
陈凉水的眼神,从他额头落下来,越过直挺的鼻梁,最后落在薄薄的唇尖上。
他们心有灵犀,又惶恐不安地接了个吻。
一触即开,浅尝辄止,不忍心逗留,怕泄露压不住的情绪。
“今天怎么这么乖?”沈涵逗他。
陈凉水撒娇,眼睛亮亮的:“偶尔给小狗,吃点好的。”
“确定不是骗小狗?”沈涵帮他理了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