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多人,这样多官吏,都还康健着。”他带着淡笑说道,“总不能让你一个病人来挑大梁。”
陆卿婵也笑着说道:“我身子既然已经好转,就没有再闲居在府邸里的道理。”
她神情温婉,言辞却很坚定。
“况且,卿婵也想为平叛出一份力。”陆卿婵和柔地说道,“等到还朝时,也好向公主复命。”
张逢面带愁容,声音却很宽和:“你能有这份心,就是很好的了。”
“近来公主那边可不容易,消息还断了两天。”张逢说着便将文书打开了,“过些天,指不定又要艰难起来。”
成卷的文书轻轻摊开,露出清晰的黑色字迹。
陆卿婵向王若示意了一下,便将他无情地赶走了。
上午的事务并不多,她跟着张逢出席过一次会议后,便对近来的事有了更详尽的认知。
午间的时候,她去官舍看了看。
独立的小宅院虽然不大,但一个人居着也颇为舒适。
王若提前带人将东西都细细地打点了一番,他这人有些怪,但在内务方面的确天赋异禀。
饶是陆卿婵管了三年侯府的事务,也有些叹服。
她昨夜睡得足,午间只在官署休息了片刻,便继续跟着张逢出席下午的会议。
从前在昭阳殿的时候,长公主亦是如此,常常从早忙碌到晚间。
“现今局势太乱。”张逢缓声跟她解释道,“京兆那边恐怕撑不了太久,剑南那边已经乱起来了。”
他叹息一声:“不是内部先乱,就是外边先乱。”
陆卿婵睁大眼睛,她病了多日,对外间的事知之甚少。
柳乂怕她心忧,病疾加重,便也没有让人跟她讲。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现下的局势竟然都已经这样了。
“前朝天子七次北狩,没想到今朝才立国不久,也撞上这样的事。”张逢苦笑一声,“段明朔聪明,打着平王的旗号,可怜平王忠孝一生,如今被胁迫着上位,做了僭主。”
平王的封地在燕地,他的声名又素来很好,受尽天下赞誉。
段明朔大抵是早就盯上他了。
若是幼帝没有意外身死,这时局兴许还能撑上一段,太后意外杀死幼帝,简直是将靶子往段明朔的手里送。
陆卿婵的眉心也无声地蹙了起来。
然而思绪飘转,她却忍不住地想了更多。
陆卿婵很轻声地问道:“平王真的那么好吗?”
张逢微怔,看了她一眼,低声应道:“至少在先帝活着的时候,他是一等一的好。”
他的话语隐晦,继续说道:“平王的心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今的声名不能坏,不然还怎么压得住段明朔?”
陆卿婵忽然明白过来。
臣与诸侯直接背叛君主,是要承很大的压力的。
但如果借助封王,做出要改弦更张、肃清朝政的态势,便会容易很多,而且更容易获得正当性与合法性,也更好占据道德的高地。
太后掌权近十年,打压帝党与先帝旧臣。
早就惹了许多人不满,当年王雪识的父亲就是撞在枪口上,方才被发落得那般凄惨。
先帝留下多位辅政大臣,单是张商一人的倒台,便使盘根错节的官场大肆动乱了一场。
不知有多少人含恨在心,早就等着夺走太后的权柄。
现今起势的还主要是诸王和藩镇节使,可若是这番燎原之火再烧下去呢?
太后立于高台之上,可在这其下,根基早已腐朽殆尽,她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不假,但在清除异己的过程中,也得罪了太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