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未沦陷的地方,多还是称他为平王,既不称僭帝,也不称陛下。
很是微妙。
“蒋忠良的稚子蒋七郎在段明朔的幕府任职过。”陆卿婵轻声说道,“他的妻子亦是燕赵人士。”
她娓娓道来:“蒋忠良跟段明朔大抵在多年前就已有勾结。”
陆卿婵本来以为她会惊慌的,但真正了解来龙去脉后,她反倒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京中的事务纷杂,她最了解的莫过于职官。
陆玉虽然趋炎附势,但因为他,她自幼对这些事也算是耳濡目染。
张逢和一众侍从也有些惊讶,紧忙拉着她坐下,让她再多说些。
陆卿婵声音轻缓,却条理分明,很是清晰。
战乱时最怕的就是消息的隔绝与不同步,前朝曾出过臣还未死,便先制出墓志铭的荒唐事。
如今东都的众人对京兆的事宜也知道得不多,未知本身就会令人恐慌。
等到陆卿婵说完以后,原本乱成一锅粥的官署也渐渐安定下来。
再没有比多方受敌更复杂的事。
如今的局势,只会比去年冬天洛阳围城更紧张,也更复杂。
柳乂是更晚些时候过来的,他看了眼陆卿婵,便向着里间走去。
跟着他来的还有许多将领和长官,几乎现下在东都的所有重臣都聚在了一处。
陆卿婵攥着笔的手细细地颤了一下,她却没有停笔,继续往下写去。
长期的伏案让她的肩有些酸疼,但她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现今局势正乱,若是能够早些厘清,也好使这战火烧得别过分猛烈。
暮色深沉时,里间的会议方才结束。
陆卿婵坐在圆椅里,执着文书一字一句地低声念着,正当她看得眼花、觉得有些昏沉时,一双手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屏风遮挡住了纷杂的视线和声音。
柳乂的神色如常,并没有愠怒的意思,但他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却并不轻柔。
“不累吗?”他低声问道。
柳乂扣住陆卿婵的腕骨,捏了捏她泛红的指节。
她的心弦绷得紧紧的,近乎有些不敢答柳乂的话。
“早先便说过,没有要关着你的意思。”柳乂声音轻柔,“但是阿婵,有些事也不要做得太过分吧。”
“外间现在这么乱,”他缓声说道,“你贸然出府,至少也应令人先知会我一声。”
柳乂揉了揉陆卿婵的指尖,容色依然是平和的。
但她却越发紧张。
陆卿婵垂眸轻声应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不用跟我说抱歉。”柳乂掩住她的唇,俯身说道,“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对的。”
“哥哥只是想问你,阿婵。”他的眸色晦暗,“你这样急着过来,究竟是为了国事,还是为了某些人?”
适时砚台忽然坠在地上。
碎成齑粉。
声音清脆,如若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