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便生起些惧意,但柳乂只是俯下身,擦了擦她额前的汗水。
他轻声说道:“我已经让侍从备水了,可以先告诉我梦见什么了吗?”
“梦见段明朔了。”陆卿婵垂下头说道,“我梦见我杀了他……”
她并不想说更多,柳乂却也没有强逼着她开口。
“没事的,他已经回成德了。”他安抚地抱了她一下,“暂时不会再过来洛阳的。”
在河阳军中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卿婵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她心里明白,凭柳乂定然能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安启那日重伤,但柳乂却硬生生地将他的命留了下来。
他是叛军将领不假,他也是段明朔的心腹,也是浴血沙场多年的悍将。
那柳乂会知道她跟赵崇的事吗?他会知道那夜发生的事吗?
陆卿婵手指收紧,等到侍从将瓷盆端来以后,柳乂轻轻地将她的手指掰开,为她仔细地净手。
冬日寒冷,将手指浸泡在温水里是很舒服的。
但今天的水却有些热,陆卿婵垂眸看向手上的血污,鼻间满是浓重的血锈气,顿时便觉得胃里翻涌,极是难受。
她的指节苍白,浸过热水后泛起红来。
指甲是莹润的淡粉色,像是花苞的鲜嫩瑰丽颜色。
柳乂握住她的手指,很轻柔地濯洗着,两人的十指交缠在一处,掌心被掠过时,有细细的酥麻痒意。
陆卿婵的吐息渐渐平复,理智也缓缓回笼。
她忽而很想将手抽回,柳乂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很轻,却刚好能让她挣不开。
“马上就洗好了。”他低声说道。
柳乂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专注地看向她的手,那样认真的神情让陆卿婵有些微怔。
她喃喃地说道:“好……”
净手过后,便该用午膳了。
陆卿婵坐在高高的椅上,只用了粥就不再能吃得下去什么。
用完膳后就开始服药,医官来为她诊脉,又向内间的侍女说了些要注意的事。
陆卿婵捧着盛满苦涩药汁的瓷碗,一仰头便将药汁全都饮了下去。
柳乂在侧旁看着,心里倏然有些烦躁。
她的状态很不好。
很多事情陆卿婵都习惯闷在心里,她曾经是那样吵闹的小姑娘,如今却越发缄默。
心里淤积的郁气太多,救下她那日,她还会扑在他的怀里哭。
如今稍稍有些清醒,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寂寂。
陆卿婵没有喝过药后用蜜饯的习惯,小时候她打死不肯喝,长大后她喝药喝得太频繁,渐渐地连清水都不用饮。
就好像已经习惯了吃苦。
柳乂将她揽住,轻声地安抚道:“别怕,阿婵,都会过去的。”
他说的是她方才的梦魇。
陆卿婵微微颔首,这样安抚的话她听过太多,即便是出自柳乂的口中,也没什么大的不同。
直到几日后,安启被用刀剑架着送到她的跟前。
陆卿婵才意识到不对。
柳乂的状态似乎又变得不太好了。